最近股神巴菲特在疫情期間的各種反應，以及在股東會上以及後續市場上所做的操作，都讓他成為這波行情當中市場討論的焦點。最早，網路上在流傳的一張梗圖，是因為巴菲特在採訪中談論了有關三次熔斷的問題，巴菲特說，我活了89歲第一次經歷這種事。因此，網友們就做成了各式的搞笑圖片。後來巴菲特在股東會上出人意表宣布出清所有航空股，第一季認列巨額損失500億美元，引發市場熱議。這還沒完，不久，他又再度大手筆減持高盛等銀行保險股。也因此，最近又開始出現批評巴菲特的各種言論，其中我注意到一個：「倖存者偏差」，大概意思就是說，巴菲特就只是運氣好。什麼叫倖存者偏差，在投資上，這種偏差又會如何影響我們的投資行為呢？我覺得這個滿有意思的，今天我們就跟大家聊聊這個題目。
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，軍備的競賽已經從地面，延伸到空中。能夠取得空中優勢的軍隊，就更有可能在戰爭中獲勝。因此，當時英國空軍為了想增加轟炸機安全返航的機率，因此必須增加轟炸機的裝甲防護。但是，由於裝甲很厚，如果從頭到尾把飛機，都用裝甲包起來，那飛機就會重到飛不過英吉利海峽了。因此，研究人員需要作出選擇，只在飛機最容易受到攻擊的地方加上裝甲。
當時的英國空軍研究了那些從歐洲大陸空戰中成功飛回來的轟炸機。他們發現，飛機上的彈孔主要集中在機身中央、兩側的機翼和尾翼部分。因此，提出來的建議就是，在彈孔最密集的部分加上裝甲，以提高飛機的防禦能力。這聽起來很合理吧？！
統計學家 亞伯拉罕 韋德(Abraham Wald) 對這個研究結果提出反對意見。韋德的研究報告中指出，這些千瘡百孔的轟炸機是從戰場上成功飛回來的「悻存者」。因此，它們身上的彈孔，顯然對於飛機來說不算致命傷。要讓轟炸機飛行員安全回家，更正確的做法應該是研究那些被打中並墜毀的轟炸機。只有研究那些沒有安全返航的「冤魂」，才能找到這些飛機真正最脆弱的地方並且加強。韋德的建議後來被英國軍方所採納，也挽救了許多飛行員的性命。
在塔雷伯的暢銷書《黑天鵝⟫中，作者也提到過一個非常有趣的「火雞的故事」。一開始火雞在雞棚裡的時候，每天早上農夫都會帶著一碗玉米來餵它。久而久之，火雞就養成了習慣，每天早上聽到農夫走近雞棚的聲音，它就知道開飯的時間到了。因此漸漸的，火雞總結出一個規律：只要農夫來了，就是自己吃大餐的時候，這時也是它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候。
如果有一隻金頭髮的火雞，在雞棚裡待得夠久，他就會宣稱：「農夫是世界上最棒的人，只要你願意在他腳下多轉兩圈，你就會得到更多的玉米」。到了感恩節那天，農夫像往常一樣走近雞棚，火雞像往常一樣歡呼雀躍。但是火雞沒有想到的是，農夫手裡拿的不是玉米，而是一把刀子。因為感恩節到了。那些死掉的火雞，死到臨頭可能也沒想清楚，為什麼自己總結出的「農夫來，有米吃」這樣的規律不靈了。而那隻金頭髮的火雞，依舊會持續的宣傳他的獨門秘笈，因為那些被抓到屠宰場的雞，是不可能會回來的。
有些香火極度鼎盛的寺廟，也設計出許願必須得還願的規矩。就跟火雞一樣，也跟飛機中彈仍能飛回來也一樣，許願後靈的就會回來還願，不靈的也不會回來，也因此現場的無一例外全是靈的，其他香客一看馬上虔誠許願。然後來還願的時候還必須要有慎重的儀式，比如鮮花素果供品，掛金牌，搭臺子酬神唱戲。仔細想想，這是三階段的設計，鮮花素果大眾都花的起；掛金牌就再貴一層；那唱戲就是高階產品，不是所有大眾都負擔得起的了。歸根究底，就是透過還願儀式制度設計，把那一半靈的全篩選出來了。
回到投資上，即使我現在是在跟你說，投資該注意哪些現象，留意什麼訊號，可能有用，但也可能沒有用。有些有學理上的內容都會是正確的，但股市的價格卻未必有反應，甚至是往反方向反應。不得不說，投資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。曾經有研究針對共同基金投資的績效做了測試，假設將投資的錢從績效好的基金取回來改投到其他績效比較差基金（輸家）身上。最後得到的結果是，他們的報酬率還高於那些投資在贏家基金的人。為什麼會這樣？難道是我們不應該跟隨比較優秀的基金經理人，而應該去買表現最差的基金？其中的原因在於，雖然樣本中包含了所謂的贏家和輸家，但仔細思考會發現，贏家和輸家可能是由於事後改善和暫時表現不好，他們都是倖存者，樣本真正的問題在於並沒有考慮已經被淘汰退出的基金，有就是那些被合併或清算的基金。(好，我補充一下，前面說到買後段班的基金，可能表現會更優的原因，也可能只是「均值回歸」，有就是一段時間表現好，他可能會往均值靠攏，就是表現不再亮眼。而前表現差的基金，則有可能同樣往均值靠攏，表現反而超越平均。)
所以回過頭來，巴菲特是一個「倖存者」嗎？你可以說他是。但價值投資本身並不是。價值投資本身也沒有嚴密的科學以及假設，因此每一個價值投資者偏重的「價值」也不盡相同。
